“好酒，好酒啊！”

迎面走来一个摇摇摆摆地酒鬼，一身的补丁破烂，头发披散着，脸上也有不少的皱纹，一看便能发现还是个老人。发着一股油腻腻的光芒，大清早的脚步虚浮，从前面荒道走来。

左钰连忙抬着水桶让开，但那酒鬼竟然半道上停了下来，酒鬼斜眼向他望去，左钰打了个机灵，连忙避开了他的目光。

酒鬼打了酒嗝，左钰赶紧抿住呼吸，隔这么远都能闻见。那酒鬼脚步一个虚浮，诶哟了一声，左钰连忙向那望去，转眼间，这酒鬼老伯已经躺在了地上，一动也不能动。

左钰想要上前，又惧于上前，只能杵在那边，手中的水桶放也不是，提也不是。

只听得老伯躺在地上喃喃：“这床怎么这么硬呢，还冷地我腰疼。”

左钰连忙说：“老伯，你要不来我家躺一会儿。”

地上的老伯听了这话，看向了左钰，连忙道：“小兄弟，你扶我一把。”左钰连忙扶着喝醉的老伯踉踉跄跄地进了屋子。把老伯扶到了自己的床上。

左钰想起家门口还放着自己今早打的冰水，连忙拿进了屋。

昨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风雪，清早太阳还未出来之前的雪是最干净的。

“老伯，你喝几口水吧。”左钰用家里唯一的破碗给老伯盛了一碗冰水。

老伯抬手接过，毫无顾忌地一大碗冰水就下了肚。“嘶！”老伯高高挑起了眉毛，“爽！啊！冷得我这酒全醒了。”老伯努力睁开了双眼，细细地观察起了左钰：“小朋友，你叫什么名字？多大了？怎么一个人在家啊？”

左钰接过碗，连忙道：“老伯，我叫左钰，我今年已经快六岁了。我娘我爹，我也不知道，他们是激进派的，只是听回来的人说，他们失踪了，一年之前的事了。”讲到这，左钰的神色暗了暗。

“你就是那个余孤啊。”老伯摸了一把胡子。

“果然，村里的每个人都认识我。只有我那不可靠的爹娘才会不管孩子，去参加那什么激进派。”左钰摇了摇头。

老伯拍了拍左钰的手说道：“诶，此言差矣啊！你可能不知道，但像我活了这么久的老头子已经察觉到了，这里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。”

虽然昨晚狂风又暴雪，但天空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，好像那无穷的天空尽头还堆积着成堆的令人绝望的酷寒。

“你是意识不到，但像我这样的老人可是清楚得很，早晚，这里的人都会死。”

老伯伯叹了口气，左钰又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老酒味儿，味道对于他这种没有碰过酒精的未成年儿童来说非常刺鼻，但是他并没有皱眉，神情还恍惚了一阵子。

“这是哪来的话？”左钰非常疑惑，他可不会相信一个差点醉倒在街的荒诞老头口中的话。

“在我小的时候啊，这儿虽然也冷，但没这么冷，有时候还能看看晴天的太阳，不像现在，几年都看不见太阳出头，如果不是我这身子骨老了，我也想去跟着那些年轻人出去闯闯，这么冷的地方，我是不想在呆了。”

左钰双亲全无，爷爷奶奶也全都去世了，身边没有半点亲戚来跟他讲这些话，左钰毕竟还是个六岁大点的儿童，瞬间就被这酒鬼的话吸引住了。照这么说来，激进派的那些人也不是坏人，左钰一直呆在村子里，听着村子里妇女们的杂言闲语，听尽了那群排除村子的人的坏话，现在听老伯这么一将来，他对他的爸爸妈妈出村又有了新的看法。

“孩子啊，你的爹娘肯定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才出村的，要是以后天气变的更冷了，你们这辈人可就更惨咯。”老伯摇头晃脑。

左钰非常激动，他一直搞不明白，爹娘为什么要出村，现在他终于是破开了心中的迷雾，他非常地开心，他明白自己的爹娘是为他好了，他再也不会因为不理解自己的爹娘而讨厌他们。

但是他又失去了笑容，他都已经快要忘记他们的长相了，一年多了，虽然每天他都会逼着自己回忆多一点以前的事，但是他就是记不清楚爹娘的长相。回忆里的人更像是两个木偶人一直在照顾自己，他们脸上掩盖的是另一幅陌生的长相，他知道这不是爹娘的模样。

“可他们已经失踪了。”左钰苦涩道。

“谁说他们已经死了呢？失踪怎么就是死呢？你心中要是没有希望，那还有什么希望可言。”酒鬼怒道，口中吐出一股子唾沫星子。

左钰心中大悲：“但我就是记不起他们的长相。”

“那就去找！为什么都不出去呢，这里比起是家，更像是一座笼子啊，笼子。”酒鬼脸色通红，不知是心情激动呢，还是酒精致使。

“那大伯，为什么你不出去呢？”

“怎么可能出的去。”大伯突然开始狠狠地敲自己的脚，敲得床板都在颤抖，“看，怎么敲都没用，这条腿根本不是我的。劝你快走吧，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，这个地方死了多少人，埋了多少人，说不定哪天积雪融了就是一地的死人骨头，哈哈哈哈。”

左钰慢慢沉默了。他突然跑了出去，挥开眼前的疾风，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村口，那个男人，那个男人在那，那个曾经过来和自己道过歉的男人。